大话3心情故事：《说书人》之长安顾

　　你长长的叹口气，纤凝，我知道，可是，就当是为了我。

　　我看着你堪堪的避开眼睛，终于怔怔的落下泪来。

　　我出嫁那日，有着极好的太阳，只是虽有旨意颁布，但原本贫瘠的出身让我作为侍妾的身份显得更加的不值一提，走出秦府的时候我并没有看见你，可是我宁愿相信，你只是躲起来，远远的瞧着我。

　　一顶大红色的喜轿将我从侧门抬进了王府，当那个眉眼间都带着凉薄的男人吻下来的时候，我想，我这一生，也许只能这样了吧。

　　我只是个小小的侍妾，有一个小小的丫鬟，秦王偶尔会来过夜，然后天亮时分匆匆离开，我也断断续续听闻你的消息，你打的胜仗越来越多，声望越来越高，秦王对你也越来越器重，封田划地，我看着你意气风发的背影，也许，这才是你想要的。

　　那一年是唐武德二年，你与秦王一同以柏壁之战痛击尉迟敬德，一举击溃其宋金刚军，收复河东，凯旋而归。

　　高祖大喜，封你为柱国公，赏黄金百斤、杂彩六千段，秦王为你设的宴上，你的大氅猎猎作响，仿佛你一往无前的人生一样。

　　我远远的看着你，这些年，你南征北战，风霜早已爬上了额头，鬓角也染了霜，可是你的身姿依然挺拔，好看的侧脸，和那日柳絮里抚琴的白衣男子一模一样。

　　我借口身体不适早早的离了席，夜里的风有点凉意，我的头有点晕，慢慢的回别院。你忽然从暗地里走出来，落了一地的月色里，你深色的外袍有些凉意，你看着我，终是开了口，纤凝，这些年，你好不好?

　　我淡淡的笑，大人，奴婢过得一直很好。

　　你上前一步，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你的手因为常年带军的缘故长满了厚茧，因为握的太用力，令我的虎口发疼，一直晕乎乎的脑袋反而因此而清醒。

　　你一字一顿，纤凝，这些年了，你还不愿意原谅我?

　　我终于挣开你的手，微微俯下身子，大人说笑了，当初奴婢不过只是下人而已，大人以奴婢表效忠之心，于情于理，都不为错。

　　我说的云淡风轻，只是你一直隐忍的表情却忽然碎掉，落了一地，如那晚颠簸的马车里一样，你抓住我的肩，伸出手触碰着我的唇，他说，纤凝，我没有办法给你你想要的，当初是，现在也是，以后也是。

　　你俯下身，吻住我的唇。

　　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笑着笑着，却依然落了泪。

　　我离开你的怀抱，直直的看着你，叔宝。我头一次唤你的字，慢慢的说，既如此，那么就抹掉一切吧。

　　我转身离开，背脊笔直，头也不回。

　　自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你，我明了你有你的世界，那是我无法触及的世界，我只能安静的，远远的躲开，连看着你都没有办法。

　　唐武德九年，秦王在你的相助之下，诛杀李建成和李元吉，夺取了皇储之位，这就是后世流传的玄武门之变，而后太祖退位，秦王得以继承大统，号太宗，年贞观。

　　而我，也在这场混乱里，被长孙皇后以偷窃之罪名逐出，一个侍妾的消失，尚不足惊动在无瑕他顾的新皇，净身出户的时候，天气格外的好，我想，连老天也开始为你开心。

　　那一年，我已二十有五，脸上已经有淡淡的岁月痕迹，我在长安东市的一个小小的院子里住了下来，这一年，我靠为城里的富人浣衣度日，手在皂角的侵蚀下，早已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厚茧，皮肤也因此常年的浸泡，枯皱如树藤。

　　闲暇的时候，我也会为那个孤苦的卖炭翁送上一些吃食，东市总有不同的人，来来往往，表演杂耍的胡巧儿总是一脸烂漫，隔壁街卖豆腐的少年惠生也会时时为过路的行人送上一块块白嫩香醇的豆腐，他美丽安静的妻子静云会时时前来与我作伴，她问我，纤凝姐姐，为何你总是孤身一人呢?

　　我抬起头笑，我相公去了很远的地方参军，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呢。

　　我想，这一生，与你这样在同一个城池里，遥遥的想念，已经足够了。

　　贞观十二年，多年来戎马生涯终究让你的身体如同一床破败的棉絮一般迅速的倒了下去，你病危的消息如同这城里的柳絮一样传遍了每个角落，那时，我正在河边浣衣，静云跑过来，说，姐姐姐姐，听说秦将军病的很是危急，陛下已经差医官去瞧了。我淡淡的哦了一声，继续浣衣，一滴一滴的雨水滴进河里，我想，这天气真是说变就变，连我的脸都湿了。

　　我没有想过，这一生，还能再见到你，如果不是找出那块尘封了那样久的玉佩，我想，我是不会再涌起见你的念头了吧。

　　可是我还能记起，那**把这块玉佩交到我手里，纤凝，我希望你以后都能快活，以此块玉佩为证，如果你需要我，就执了它来找我。

　　那是我出嫁的前一天，所有的片段如同黑白的剪影一般浮现，而这若干年后，我想，是你需要我的时候了。

　　出现在你病榻前的时候，你的神智还有几分混沌，你看着我，本来浑浊的眼睛忽然清明，你远远的伸出手，你已经很瘦很瘦了，手上青筋突起，瘦骨嶙峋，你的声音嘶哑，早已不复当年的温润如玉。

　　你唤我，纤凝，我可是在做梦，你终于回来了。

　　我的泪不由自主的落下，却呢喃着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你笑了，原本灰白的脸色也有了些神采，纤凝，这些年我总做梦，有一天你会忽然出现在我面前，笑着说回来了。

　　我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我握住你的手，叔宝，是我，我是纤凝，你的纤凝回来了。

　　那一丝丝絮絮的与我说了很多话，说这些年你的戎马，说这些年你的变迁，你说，你的儿子已经长得和你当年一模一样，你说，纤凝，我的人生不能由我做主，所以终归是我负了你。

　　我握住你的手，哽咽失声。

　　这天夜里，你的生命终究走到了终点，我站在府外的台阶上，看着里面惊天的嚎哭和通明的灯火，转身徐徐走近夜色里。

　　我沉沉的睡去，夜色里天气微凉，你走到我面前，为我披上外袍，你笑着，和许多年前一样一袭白衣，你说，纤凝，我终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