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这片寂寞海
(三)
你在龙宫疗伤的那三个月,真是我一生中最为开心的日子。憷恋宫住了个大男人,毕竟不是多么隐蔽的消息,加上上次你进宫盗宝,父王已经加派了人手在园内四处巡逻,所以在看到哥哥们闻声寻来,我是真的一点也不惊讶。让我惊讶的是,男人的友谊真是种奇怪的东西,好像只有顺眼不顺眼,对盘不对盘之别,而没有慢慢培养这回事。
你跟我那些羁傲不驯的哥哥们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身属人道,一个挤身仙流;一个习武,一个练法;一个性情沉稳内敛,一个脾性心高气傲,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物种,居然能在初次见面大动干戈后又化唳气为祥和?到了最后居然还能把酒言欢?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奇也怪哉。
最让人尴尬的是,我那心直口快又口无遮拦的五哥狻猊居然跟你说,碧波潭的龙王都不借以女儿万圣公主所嫁的驸马乃是一九头虫,你也不介意自己有个人类的妹夫?
天哪,这还叫暗示吗?分明就是明示好不好?!饶是你脾气安静温和,听到此言,也不由得尴尬到满面通红。可我在追着五哥打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分明瞧见你在尴尬之余黯然寂寞的神色,也是从那天起,我隐隐地察觉出你那淡然随意的表情下,也许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痛。
但只要你不说,我就不问。
一天傍晚,我们一起到东海湾的礁石岩上眺望成群结队的鲸鱼群在海面上跃身击浪,暮色弥漫中,你突然指着它们好奇地问我,你说龙王管理严明,每年海产的数量都极为丰富,为何东海底的鲸类的成长率却是低之又低?
你常年生活在陆地上,对于海洋生物的习性不若我们这些土生土长于海底的人知之甚详也是常理,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有些鲸类是独居动物,加上孕期大约十二个月,一胎一子,自然生长率极低,虽然不加节制的生殖有利于种族的繁衍,但有些鲸类奉行的却是一夫一妻制,即使因为气候原因年年迁徙,有的鲸类夫妻会分开走散,可是每一年他们都还会回过头来找着同一个伴侣。
我在解释这些的时候,你虽然微笑着聆听,可瞳眸里却怎么也挥散不去黯然萧索,你似在呢喃着说,原来连海底的鲸鱼都懂得专一。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你却说,有感而发。
所有的猜疑都得到了证实,原来,早已经有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子在你心底扎根了好多年。你在我所有的暗示明示前防御得滴水不漏固若金汤,只是因为,你对她的死心塌地早已经关闭了心城的入口。
我不是虚怀若谷的人,却要用微笑着聆听你用全部热情和眷恋来描述她的美丽和出众。原来所有的生物在遭遇情熵时感觉都一样,哪管她是普通的凡人还是高贵的龙女,你可知在我的浅浅笑容下,手指绞得发白是因为心脏的疼痛?原来不是我不好,是因为我出现得不够早,所以我所有的好,在你眼里,全成了不被需要的打扰。
我说,既然你这么喜欢她,她也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你们现在不在一起?
你摇头,满脸都是与我无关的苦涩的笑,你说,相爱容易相处难,你向往的是向往的是临海而渔耕牛放牧的宁静悠远,而她是高贵出生的将军家的小姐,鲜衣驽马封侯拜相才是她渴望的归宿。
一个不肯舍弃锦绣前程,一个不愿入十丈红软,于是,在一次一语不合的激烈争吵后,她赌气地答应了你一位出生官宦世家的师兄弟的求亲,且文定之日就在近期,你因为不愿亲眼目睹自己心爱的女子与人携手鸳盟,便以疗伤为借口,离开了大唐官府,来到东海湾发泄心底纠缠的悲愤郁结。
听完这些,我不知道该以怎样动听的语言来抚平愈合你的伤口,所以只能用力握住你的手,来表达我的感同身受。我不是轻浮的女子,也不是没有矜持没有自尊,只是那时候我以为对你好是一种天经地义一种理所当然,如果放弃比继续更难,那么所谓的公主的格调,面子的高傲,都抵不过你的一个笑容重要。
至于你是否会在日后发现我的好并且爱上我,这个反到成了无足轻重的问题,记不记得你所说的长安铁匠铺隔壁的那位罗婆婆的话?只要功夫下得深,铁杵也能磨成针呐!我始终相信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只要我坚持不懈,总有一天,会让你这块顽石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