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的声音说我爱你
听说沙漠有一种从来不飞的飞禽,叫做鸵鸟,鸵鸟最喜欢把头埋在沙砾里面,所以世人都用它来比喻那些不肯面对现实的人。尽管我小心翼翼,尽管同住在屋檐下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可面对青衫欲言又止的神情,我还是下意识地就想逃。陈酣蓝昕他们旁观者都焦了急,可都被曲公劝下了,曲公叹息着说,世间情事唯当事人最清楚不过,真有问题,也得让他们两个去解决,旁人怎么帮得上忙?
鸵鸟只当了七天,因为七天后,便是青衫回长安之日。可那天我早早地就跟蓝昕她们去了山上采集桑椹,等回来的时候已是晚膳时分。
刚一进院,院落里的泥地上那些错乱而又清晰的车辕痕迹便映入眼帘,刹时如遭雷击,不详的预感冲上脑子,我忙抓住正在措叹的陈酣,用手比画:青衫呢?
“你怎么才回来?!他才刚走呢!……”
怎么可能!
我的眼睛刹时干涩生疼,心却拒绝着相信,怎么可能呢,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说……
“他在这里等了你一整天,你却一直没回来,后来老宋的车子到了,说是再不启程便要迟了,他才依依不舍地上了车……”
陈酣的惋惜如此明晰,我却看不见了,手脚已经先大脑一步做出动作,我扔下竹篮,竭尽所有力气,直往门口跑去,身后只留下陈酣他们的惊呼:“九九,你去哪里——”
顾不上回答他们,四肢机械性的运动着,呼吸急促,可脑袋里却是空白一片。我拼命睁大眼睛,努力不让水雾蔓延扩张——
我不哭,我不能哭,一哭起来眼睛就会被遮住,那就找不到青衫的踪迹了——
青衫啊,拜托你等等——不要走这么快,不要走这么快——
可千辛万苦跑到了驿站,驿站里交通络绎,在人如流水马如龙里,哪里有老宋的影子?长安道上笔直如烟,唯有一辆车马在向前行驶——我欢喜起来,那一定是青衫的车子!可刚想要叫唤他们停下,喉咙却发不出字句!?
如果说十七年来我从来不曾怨怼过命运,那么这一刻,我是真真正正地痛恨自己的残疾——
我会读唇语,却无法发出音节,我会用手语,坐在车厢里的青衫却看不见……老宋在前面驾御着马车,我在后面奔跑着追逐,在这个不过一百米的相对距离中,只要我能喊一下,前面的车马就能停下来,可是我……我不能说话!?
我不能说话?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说话?!
陷在茫然无措中没有看清前方路边凸出的石块,只觉得突然脚下一绊,整个人啪地一下就摔到了地上。
我想爬起来,想继续追赶,可周身的力气像是被全抽空了的,心那样痛,可我连哭,都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真的,如果渺渺九宵真的有情天,如果举头三尺真的有神明……那么我不要任何的嘉奖,不要任何赏赐,请让我拥有声音吧!哪怕只有一天,就算只有一个小时也好啊!让我能够叫住我心爱的人——在茫茫人海里,能够遇见一个命中注定的人是件不容易的事,那些话,我都来不及跟他说……而一别经年,便无再见之日,不要让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走掉……我,我甚至都没有告诉他,我也是喜欢他的啊……
可青衫他,再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