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我自外归来，在后花园竹林窥见青衫的蛇身。

一月以来，我似乎就真的没有再牵过她的手了。

青衫的手极美，十根手指纤纤有如玉葱，嫩白细滑，可为什么，我看见那双手，总会想到蛇的腥湿黏腻？

似乎，我也很久没有吻过她，抚过她了。

“青衫，相公近『警告：注意文明用语！』不好，你生气么？”

眼中滑过一丝哀怨，青衫仍是柔声道：“相公是大英雄，大豪杰，人中龙凤，青衫得以侍奉左右，便已心满意足，并不敢有任何抱怨。”

话岁如此，她却不由自主地露出淡淡悲戚神色。

那时的我并不知，青衫不言不语，心中早已忧伤成疾，只因她恬静幽雅，并不愿在我面前抱怨。我反而有时嫌她过于端庄，不如那些风月场上的女子别有韵味。

殊不知青衫本是蛇身，若要妖冶，自是风月无边，她竭力端庄，恐怕也是为了压住骨子里那一股邪媚之气，只怕我嫌弃她的蛇妖身份。

可笑可叹，我竟不察！眼中逐渐笼上浓重的自责，若大雾弥漫，却突然有一阵风吹过，把雾吹散。定睛一看，原来是潇湘舞动的小手在眼前晃动：“哥哥？”

我定一定神，道：“潇湘，哥哥出门有事，你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好么？”

“好。”想也不想地回答，却又道，“哥，我真的担心你。”语气极为恳切。

我的眼眶有一些红，眼前潇湘的身形几乎与记忆中的青衫重叠，我摇摇头，努力将这些幻影抹去，转身走下台阶。肆

长安城，药铺。

“客官要些什么？”眼前的中年男子头戴瓜皮小帽，一身绸缎，笑容可掬。

我几乎有些怔忪，吃吃而道：“原，原先的掌柜呢？”

中年男人貌似有些困惑，道：“客官莫非说笑？小人经营此店已经十年，四邻皆知。”

油然而生一些伤感：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上官了罢，只是，他是升了天庭，还是下了地狱？

也许，该去问问老乞婆了。

狗庙胡同，依然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仍然是那面斑驳的墙角，却不见了捉虱子的老乞婆。

我慌乱地拉住一个个路人：“知道这里乞讨的那个老乞婆哪里去了吗？”

没有人理睬我，他们甩开我的手，继续向前走，有的甚至会投来嫌恶的几眼。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长长的凌乱的发，汗渍灰迹杂陈的脸，眼中早已没有了千年的淡定，而是迷惘和慌乱，我现在一定像极了流浪的幼兽。

我徒然地踉跄退后，跌坐在墙角，垂首望向破旧不堪的衣衫，几缕长发散落，遮掩住我悲戚的面容。

“丁冬”，一个物事掉落眼前。

我伸手拾起：一枚铜钱。抬头四望，掷币之人却已没于人海茫茫。

我看似沦落如此田地么？我苦笑。

突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晴日，我骑马经此，望见正在捉虱子的老乞婆，随手丢下十个铜钱，打马而过。

当年的十个铜钱在老乞婆面前丁冬跳落时，她在想什么？

我掷下的，是怜悯，还是炫耀？

现在，我却只能苦笑，欲起身离开。“原来你真的会来。”

一个年轻的声音。

我仰首望去，一个布衣少年。

“老乞婆说你一定会来，原来你真的会来。”他的声音有些兴奋。

我猛然起身，捉住那少年的手：“老乞婆说了些什么？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这里又有一句问话发不上来，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