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暮]
牡丹坊最精致的景色不在厅中,而在人人忽视的院后。
从喧闹的厅中躲到幽静的院落,仿佛跨越了二个不同的空间。
秋虫唧唧,明月朗朗。
夜色下的牡丹含着羞色,半掩半映。池塘中偶有几尾小鱼游动,划出圈圈波纹。
我悄然跪坐水边,独自陶醉这偷得的半分余闲。
倾俄。
急促的人声、脚步声竟打碎了这宁静,也一并打碎了我的生命。
从大厅中传来惊叫,紧跟着冲出几名轩辕的帮众,我甫一回头,他们如同见到了仇家,一把将我拘住,横拉直曳拖到大厅。
我尚未惊呼出声,已被重重抛落在地,精心梳好的发披散开来。
支起半个身子,慌乱中抬眼,竟是满地的触目的红。
——轩辕帮主遇刺!
耳边传来的是那二名帮众的邀功:“我们一出大厅就看到她在院子里看见鬼鬼祟祟的,她就是刺客!”
“她是我们坊里的姑娘!红尘。”红拂急急出声回护:“也从不习武,不可能是刺客的。”
想必牡丹坊出了这等大事与她的坊声誉也是不妙。
“是吗?”声音低沉却又有几分相似。
我忍痛抬头,竟是傲天。他的眼中没有半分酒意——可刚才明明是醉得不省人事。
“一开始就要溜走,又在我的酒中下药,见我醉后又悄悄溜走……”他的眼中若可以射出刀子,我只怕早已千疮百孔了。
红拂也怔住:“怕是护法弄错了吧?她仅仅是一名弱女子……”
冰冷的酒液突然没来由的从我额头划落,我想要侧身却动弹不得,浅红色的液体从额头流过嘴角。
“哼!”他冷笑,“连额角的印记都是假的,带走。”
恍惚间我看到坊主的讶疑和众姐妹的惊叹。
多年来的伪装在一刻间被撕去。
一阵的人影跑动、喧闹,终于趋于平静。
我想,我终究要为自己的随性妄为付出代价,可是这代价也未免太过了。
如果上天给我双翅,我便能飞翔。
上天并没有给我翅膀,却给我一个牢狱之灾。
我从一个紧锢灵魂的天地跳出却进入了另一个紧锢自由的场所。冰冷的墙,阴湿的地,一草铺,四周围栏便构成了我生活的全部。除了这些,还有每天不断地盘查和拷问,每天都有一批不同的人来问我同样的几个问题:“你是谁?谁是你的同伙?你得了什么好处而守口如瓶?”也许因着是女子,他们宽容些,但所受的刑责并不见得轻了。
大半时间,我都昏昏沉沉,浑身的疼痛几乎断送了我的生命。
暗暗细数着时日,离出事那段时日已近一月,生命也定然将走到尽头。
五七葬灵,我必当是祭坛上的祭品。
也好,与其如蝼蚁苟延残喘,何不就此了断残生,或许更胜却当初在风尘中笑尽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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