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

发表时间：2007-10-16 作者：胭脂绿编辑：凌乱琪来源：

　　天山雪不远万里,由昆仑出发，途经阳关，取道长安至大唐南,独行千里，只为杀一个人。
　　天山雪从未赶过那么远的路，她在大漠呆了太久，甚至忘了下雨是什么，自然，她没有带伞。
　　江州，天山雪经历了一场暴雨。
　　连天来的星夜兼程，天山雪已然没了睡意和饥饿。当大雨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时，她突然感受到了饥饿困顿疲乏。
　　第一次到江州，天山雪有些无措，她躲在马肚子下啃所剩无几的干粮，在这个时候，她无比痛恨要杀的那个男子。
　　“姑娘。”
　　天山雪抬头，见是个白发的老妇人，她跟着那个老妇人到驿站边的小铺子里，喝热乎乎的豆浆。
　　阿细婆，那个老妇人的名字。
　　天山雪临走时信誓旦旦地说会报答阿细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只是微笑着看她，好象若干年前的那个女子，是母亲还是师傅，天山雪的记忆有些模糊。
　　当天山雪将沉甸甸的银袋交给陈小知时，他笑开了眉。
　　“姑娘你若是早就这样，何苦多跑这一趟。”陈小知掂掂重量，转身取出一卷画，“落书卷，化生弟子。昔年以一招当头棒喝响彻武林。不近女色，传言他百毒不侵。”
　　“只要他是个人，”天山雪冷笑，“总还是有罩门的。”
　　又一个雨夜，天山雪依旧坐在阿细婆的小摊子上喝一碗热腾腾的浓豆浆。
　　“一碟芙蓉豆腐，送到万花客栈。”阿细婆自一只信鸽的脚上解下纸条念。
　　小摊的帮佣祖均应和一声后将一碟豆腐放入食盒。
　　“芙蓉豆腐是这里的招牌菜，连知县刘老爷有时也过来买。”阿细婆笑着解释。
　　化生寺在大唐南丰都。
　　丰都至江州，不过寥寥数丈。
　　天山雪在江州三月整，
却从未至丰都化生寺，她在等，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

　　夜，愈加深了。祖均还未回来。
　　又一只信鸽至，阿细婆展开纸条的时候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了？”天山雪开口。
　　阿细婆藏起纸条，笑：“没什么，还要添豆浆吗。”
　　“天都这么黑了，您一个老人家不方便出去，还是我为您送吧。”天山雪笑。
　　一番推脱后，阿细婆把装了芙蓉豆腐的食盒递给天山雪。
　　“万花客栈地字号房，你只管和掌柜的说是落先生的东西。”阿细婆交代，“记得路上别耽搁了，这豆腐凉了便不好吃了。”
　　“落先生？”天山雪问，嘴角不经意的勾起一个微笑。
　　“落书卷落先生，化生寺的大师。”阿细婆在食盒外包裹了层层叠叠的厚棉布，“落先生喜欢清静。”

　　洪州，万花客栈。
　　江湖人说，万花客栈是销金窟，此话不假。
　　天山雪去过长安的第一楼和胡姬酒肆，但进万花客栈时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下。
　　整个万花客栈好似一座城堡，从楼顶挂下几个火红的大灯笼，上头用金粉写了几个当红舞姬歌女的花名。半面泊水，半面高台。客栈前的台阶用大块的白玉砌成，人称，百步阶。

　　天山雪拾阶而上，屏了呼吸慢慢前行。
　　一步，两步，三步，……，九十八步，九十九步，一百步。到得顶端的时候，天山雪反手捏了捏藏在腰间的弯刀。

　　“我是水碓坊来给落先生送夜宵的。”天山雪刻意冷静。
　　跑堂的小二随手指指二楼的一个房间，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通往2楼的台阶不过十来阶，天山雪走的极慢。
　　真正与落书卷只有一门之隔时，她反倒停下了脚步，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推门入内，万一没成功，也许便会给水碓坊带来麻烦；即便成功了，事后官府查证也脱不了干系。天山雪呆呆站在门口，不知是否该迈出这一步。
　　“落爷，您要的点心送来了。”许是看她迟疑的太久，一边的歌女帮天山雪推开门，旋即发出一声尖叫，“来人啊，落爷，他，他——死了！”
　　天山雪快速进去，看到那个方脸剑眉的男子倒毙在房内。没错，是他，眉心的那点红痣分外刺眼。桌上还有大半块咬过的梅花汤饼，地上是摔碎的茶壶。

　　江州衙门的仵作验尸后说是窒息而死，元凶便是那块梅花汤饼。

　　站在江州驿站前，天山雪分外惆怅，自己苦苦追寻数月的落书卷就这样死了。
　　那个曾经夜入掖庭宫采完花园所有鲜花的采花大盗落书卷就这样死了。
　　那个偷走自己红色面纱的小偷落书卷就这样死了。
　　那个自己曾经发誓要将他千刀万剐的落书卷就这样被一块饼噎死了。

　　天山雪终究没有走，那一刺，她似乎看破了很多东西。
　　天山雪在水碓坊边摆了个小摊。小摊上挂了一副对联：珍惜水源，关爱生命。横批：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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